近日，四川阆中市警方成功打掉一个流窜全国的特大碰瓷诈骗犯罪团伙，目前已抓获头目和骨干成员31人。据悉，该团伙惯用的伎俩是：扮演伤者的人事先将自己的手指或脚趾砸伤致骨折，然后和同伙一起乘坐摩托车，故意摔倒再找摩的司机“索赔”。该团伙组织之严密、涉案人员之多、作案区域之广、诈骗次数之多，完全堪称“中国第一碰瓷诈骗案”。
碰瓷：摩的司机载客摔倒，乘客“骨折”索赔1.2万
在得知有人碰上了和自己类似的经历前，51岁的戚先生并不确定，自己遭遇的是一次“碰瓷”，“毕竟乘客是从自己摩托车上摔下来的，医生检查确定骨折了”。
戚先生51岁，是阆中当地的一名木匠，闲时会骑着摩托车载客贴补家用。
2017年10月21日下午3点左右，天下着雨，戚先生骑着摩托车在阆中古城附近载了两名年轻人，前往当地一家精神病医院。戚先生瞟了一眼两个年轻人，20岁左右，听口音，一个是本地人，一个是外地人。
摩托车沿着水泥路行驶到精神病医院附近的一岔路口时。年轻乘客提出，让摩托车沿着小路行驶进去。这是一条没有硬化的泥土路，经过大货车的长期碾压，路面凹凸不平。戚先生有些迟疑，但在两名男子的坚持下，戚先生还是骑着摩托车拐上了岔路。
意外发生在刚拐上小路骑行了两三米的样子，摩托车向左侧倒地，戚先生和两名乘客摔倒在地。其中一名坐在摩托车尾部的男子称，自己的手很痛，要求去医院检查。“当时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，但是他从摩托车上摔下来，受伤了去检查也是应该的。”戚先生将摩托车扶到路边，然后和两辆男子叫了一辆网约车去城区的医院。
“照了片，医生说他的左手尺骨骨折了，我也看了片子，确实是骨折了。”年轻男子当着戚先生的面，向医生咨询治疗事宜被告知需要住院治疗，费用大概在2万元左右。在医院期间，“伤者”的另外两名朋友也赶到医院。
但是男子提出，自己可以回贵州老家治疗，这样可以医保报销一部分。最后，男子打电话让“姐夫”到医院楼下与戚先生商量赔偿事宜。一番“讨价还价”之后，戚先生赔偿了对方1.2万元。几名男子随后自行离开。
“既然受伤了，为啥不第一时间通知父母，而是想到叫姐夫呢？”戚先生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，直到10天后，儿子在网上看到另一位摩的司机何先生的载客经历，因摔倒致乘客受伤赔偿1.2万元。进一步对比确认，对方所载乘客与父亲所载乘客竟是同一人，而摩托车摔倒地点以及“伤者”受伤位置竟然一样。跟帖者中，还有网友表示有过类似经历。
“当时我们就确定是遭遇了碰瓷。”戚先生说，儿子随后联系上另外三名有相同经历的摩的司机，到阆中市刑警大队古城中队报警，四人共被骗走万余元。
警方：他们分区作战，6个团伙瓜分市场
接到报案后，阆中警方通过对4起案件的梳理，分析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，警方立即成立专案组展开调查。
警方通过侦查发现，接到报案的4起案件中，“伤者”受伤后均到阆中市当地医院治疗，通过在医院调取的相关记录以及拍片发现，受伤人员均自称为冉某或丁某。
经过进一步筛查发现，冉某等人曾经在遂宁、达州等地也有报警记录。经核实后，案件情况与阆中的情况类似，但因冉某等人要价过高，受害人报案后便主动放弃索赔。
通过深入追踪，警方最终确定了嫌疑人在南部县一租车公司租用有车辆，租车人叫王某（福建人），但王某当时根本没在四川，不可能参与作案。警方随后通过对王某关系人的深挖细查，成功锁定以刘某、敬某伟为首的在四川作案的犯罪团伙。
在相关部门的协助下，通过两个月排查和研判，逐步弄清了该流窜全国的“碰瓷”犯罪集团手法和基本情况。
今年1月5日，阆中警方分两路在南部、阆中将以敬某伟、刘某为首的两个团伙主要犯罪嫌疑人13人抓获归案。1月6日、7日，阆中警方组织30余名侦查员奔赴厦门、内江等地。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，成功将李某华、田某、江某、王某梓为首的4个诈骗团伙主要成员抓获归案。
据阆中警方介绍，这是一个流窜全国的“碰瓷”诈骗、敲诈、抢劫犯罪集团，有40余名参与人员，共分6个诈骗团伙在不同地域作案。目前已抓获田某、江某等头目和骨干成员31人，扣押作案轿车四台、赃款数万元，抓捕工作仍在继续。
根据警方调查取证，该团伙曾在四川、福建、广东、江西、重庆等地作案上百起。其中，以田某为首数人主要在厦门市及周边作案；江某为首数人主要在广东、重庆等地作案；李某华为首数人主要在川南内江市一带作案；敬某伟为首等人主要在阆中市及周边作案（包括绵阳、盐亭）；刘某为首等人主要在南充周边作案（包括重庆、广安周边）；王某梓等人主要在福建、江西等地作案。
内幕：“伤者”多为未成年人，自断手脚制造伤情
通过警方对相关犯罪嫌疑人的审讯，该“碰瓷”诈骗团伙的作案手法也逐渐清晰起来。
据警方介绍，该“碰瓷”作案手法，四五年前起源于广东，行话称“搬车”，后流传至福建厦门。
犯罪成员主要为缺少必要管教的务工民工子女，作案一般4至6人为一作案团伙，角色清晰、分工明确、手法娴熟，作案前通过同伙用石头或U型铁锁故意砸手或脚致骨折，受伤者一般为新入伙的未成年人。
根据嫌疑人的交代，作案时由“伤者”和一名成员两人出面，租乘摩托车至偏僻路段。其中一名嫌疑人故意摇晃致摩托车倾斜或倒地，造成“伤者”受伤的假象，后经医院拍片检查出骨折。
团伙的其他成員有的扮演“伤者”的“哥哥”或“姐夫”出面谈判解决，有的跟随、看守摩托车驾驶员，有的扎场子助威，指挥者一般在车内观察和指挥。
如遇不愿出钱私了的摩的司机，他们便会聚众对其进行威胁和恐吓，如拒不出钱的甚至会遭到团伙成员的殴打，达到驾驶员被迫出资数千元至3万元私了的目的为止。
其中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，因为“伤者”的骨折部位，在15天左右就会慢慢愈合，医生很容易判定出“旧伤”。因此，团伙会对“伤者”成员进行定期轮换。据了解，团伙中有专人联系未成年人或一些刚步入社会的小青年主动成为“伤者”，并陆续输送给各地的作案团伙。
阆中警方表示，因为该团伙的“碰瓷”手法具有极大的隐蔽性，很少被摩的司机发现端倪，因此很少有人报案。
“伤者”自述：入伙前先断“手臂”签“投名状”
小冉今年21岁，贵州人，在加入“碰瓷团伙”成为一名伤者前，他和父母在厦门一家工厂打工。
小冉说，当时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两三千元，之后便从工厂辞职。去年10月，小冉在外面“玩摩托”时结识了“碰瓷团伙”的人。后者告诉他，可以带他去掙钱，平均一天可以挣两三千，但前提是，必须先把自己的手臂“敲断”。
“当时因为缺钱，就同意了。”小冉说，“敲手臂”就是一个人将一把U型锁放在自己手腕处的尺骨上，然后用石头使劲敲打U型锁，致使自己的尺骨出现骨折。当然，也有人会将“受伤”的部位选择在脚趾或者手指。
但事后证明，小冉并没有因此在阆中赚到大钱。“每次作案后，分到的就是几百元。”小冉说，自己在“碰瓷”一两次后便想离开，但因为身上的钱不够，直到在团伙中前后待了9天后，才偷偷乘车离开阆中辗转重庆回到厦门。
小冉自称，自己只分到了几千元。而左手尺骨的骨折伤，只有让其自行慢慢愈合。
小冉开始后悔当初自己同意将左手尺骨敲断致骨折的决定，其留下的后遗症如今已慢慢凸显，“提东西最多只能二十斤左右，只能坚持两三分钟”。
同样来自贵州的小丁也是在每次碰瓷中扮演“伤者”的角色。左手尺骨骨折也是经过他同意后让团伙成员制造的。他在团伙中待了两三个月左右，共分得2.6万。“一般骨折了，只能作案10多天，之后骨折的部位就会慢慢愈合，医生一看就知道是旧伤。”
小丁说，在自己伤情慢慢愈合而无法扮演“伤者”后，团队的头目曾建议他再次制造“骨折”，但被他拒绝了。
小丁说，有的“伤者”在制造“骨折”时，因为U型锁的力度和位置没有掌握好，可能会导致手臂残疾，而他曾听团队成员提到过这样的“伤者”，这让他有些后怕。
小丁现在很后悔当初加入“碰瓷团伙”，他现在只想今后出去之后，可以好好上班赚钱。
目前，很多受害人还不知道已上当受骗。为了进一步查清犯罪事实，固定犯罪证据，阆中市公安局正通过多种渠道呼吁上述区域摩的司机有相同遭遇者，立即同阆中市公安局联系。
（《成都商报》2018.1.29 王超/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