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墓志铭

时间:2022-05-21 14:45:05 浏览次数:

我有两次生命,一次是出生,一次,是遇见你。

——水木年华《墓志铭》

杨家有祖训:杨家子弟,一不从商,二不从政。

之所以不许从政,起因是——杨老太爷当初是国民党高级将领,在文革时期被批斗了整整十年,杨老太太便在别人的辱骂中郁郁而终。

杨老太太的死,是杨老太爷永远的痛。

他于是认为:从政的人,稍有不慎,就会连累家人,实则大罪也。

而不许经商的原因,则更简单:老太爷认为经商是低下的。

这条家训自制定起,三十年来,无人敢撼动。

杨小天的父亲是教授,母亲是医生。

杨小天的大姐是研究员。

杨小天的二姐初时也搞学问,后来阴差阳错当上了外交官,也算从政了。

于是,自当上外交官之后,大年三十,她总是要在外面跪半小时,还不准上桌吃饭。

那时候,杨小天总是默默地扒着饭,偷偷地看着外面的二姐,然后,年逾八十的老太爷敲了敲桌子,声若洪钟地问:“小天,你最近做什么工作?”

杨小天低着头,“还在美院当辅导员呢。”

杨老太爷于是不再多说什么,继续板着那一家之长的面容,用威慑的目光环视自己的子孙,仿佛无声的警告。

(一)

杨小天是经商的,他在上海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办事处,做贸易,对外贸易。

赚钱不多,却足够他维持一份体面的生活,足够让他同居三年的女友每年去香港购物十次,还不用等特价机票。

杨小天的岁数不算小,然而对男人而言,亦不算大。

到今年五月,整整三十岁。

三十岁事业小成的男人,每天开着一辆特拉风的吉普牧马人,穿行在都市的车水马龙里。

看账、数钱、夸赞着女友新买的香奈儿,在K厅与朋友吹水。

这便是杨小天全部的生活。

然后,金融危机了。

杨小天站在机场大厅里等一个至关重要的客户,临到降落,客户突然打来电话说:取消行程。

“什么叫取消行程?”杨小天有点窝火,他已经在此傻等了两个小时。

“就是取消订单。”对方的声音无比清晰。

杨小天挂断电话,低低地咒了一字“靠!”他拿起手机,本打算通知公司的其他人,却蓦然萧索,想打电话给女友,又想起:老婆此刻正在大洋彼岸消费得不亦乐乎,他刚往她的卡上转了十万元。

杨小天有点茫然地抬头:机场上方,电子屏幕闪烁不停。

他径直走过去。

他对柜台说:“一张去拉萨的机票,谢谢。”

那是二零一零年四月五日,下午,阳光正好。

小诺没有男朋友,可是小诺不是剩女。

她尚年轻,二十五岁,站在二十岁与三十岁的分水岭处。

杨小天第一次见到小诺的时候,甚至以为她未成年。

他坐在拉萨平错旅店五楼的酒吧上,一口一口,皱着眉头喝着没有加糖的牦牛酸奶,酸透心扉。

然后,他听到一个极有感染力的声音,压得很低,神秘兮兮道:“仙足岛闹鬼的,你们知不知道?”

他留了一个心,只因他现在就住在仙足岛。

拉萨的仙足岛。传说岛底都是死人的白骨。

“我在那里住了足足一星期,每天晚上,都看到拐角处有一个穿着黑色藏袍的女人,头发那么长,把脸全部遮住了,刚开始几天,我还以为是客栈的服务员,后来问其他服务员,才知道根本没这人,等最后一天,我忍不住了,拿着瑞士刀就走了过去,哪知我刚刚靠近,那女人回头朝我这边瞧了一眼,往楼梯口一拐,眨眼就不见了!”那声音作张作致,故意装出恐怖的调调来,可是听着,却觉得清新,极有活力的样子,她继续道:“我当时就蒙了,壮起胆子,举着瑞士刀,把楼梯上上下下都找遍了,就是没找到她。到了楼下,遇到了老板,我跟她一说,她脸色都变了,迟疑了半天,才告诉我,从前也有客人遇到过这个女人,还有一个客人吓疯了呢!”

“这么邪?”周围一阵不信的哄笑。

“信不信由你,若是不信,你自己住那边去吧,反正我要搬过来。”声音的主人咋咋呼呼道,“还是离大昭寺近一点好,辟邪。”

“小诺,听说大昭寺也很邪乎的……”

“去!我佛慈悲,定会扫走一切妖魔鬼怪!”

……

杨小天没有注意她们后面的谈话,他的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出一个很奇怪的画面: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的少女,举着一把瑞士刀,在阴暗蜿蜒的楼梯间,来来回回地找着那个消失的鬼魅。鲁莽而勇敢。

然后,他心目中的形象很快得到了印证。

一个红衣少女从杨小天的背后径直跑到吧台边,拍着桌子吆喝着老板,“两支青稞酒,谢谢。”

“小诺,你还敢喝酒啊,上次喝酒惹的事,现在解决没?”酒吧老板是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北京男人,高且瘦,竹竿一样,五官都是细长的,细长的眼睛,细长的嘴巴,细长的鼻子,细长的脸,总是懒洋洋地笑。

小诺当场就蔫了,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上,讷讷道:“别提了,提起来我就郁闷。”

老板哈哈大笑,从柜台上取了两只青稞酒,递了过去。

小诺接了过来,一只手拎一瓶,转身。

杨小天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。

在看清她的长相时,杨小天愣了愣。

面前的少女,好像与方才的画面重合了:一套红色的运动长衫,里面则衬着一件白色的T恤,脖子上戴着一枚淡紫色的天珠,看着不算太昂贵的那种,但是很亮,映着她麦色光泽的皮肤,与晶亮的眼珠相辉相映,于是五官其它部位不再重要,只剩下那双黑得就要浸出来的眼睛,还有那颗圆圆的天珠。

整个人,同她的声音一般,是早晨带露的麦子,清新而活力。

杨小天盯了她足足一刻,直到她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,他才低下头,发觉自己心跳若鼓,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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