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西戏楼：,百年戏剧见沧桑

演讲。戏楼是两层楼阁建筑，上下40多间，东西北三面看台，可请千人看戏。彩画有流云花卉等，华丽精美。京剧名家谭鑫培、梅兰芳与余叔岩等许多人，常临戏楼演唱。正乙祠戏楼在和平门外，占地1000多平方米，面阔三间，南侧戏台，东西北设楼座，含二层座位。戏剧表演名家也常常在此献艺。

每一座戏楼都上演过许多剧作，倾倒无数戏迷，并将中国传统文化深深地浸润到广大的民间。从戏楼要说到戏剧。北京市西城区蕴蓄着中国历史文化的巨大变局——以清代民国这个巨变时期在西城居住活动过的诗人及思想家，就大概能写出这个巨变时期的诗歌（含词与新诗）史和思想史，而诗歌史思想史是历史文化的灵魂。其实，西城还蕴蓄着非常丰厚的中国古代戏剧文化——几乎就是整个中国戏剧史。中国戏剧的起源以至形成，经历了漫长的岁月。从先秦歌舞、汉魏百戏、隋唐戏弄，进展到宋院本元戏剧，表演日益完善。屈原的《九歌》，是他改定的民间祭歌，是南方巫祭文化的产物。《九歌》具有表演的性质、戏剧的因素：歌乐舞一体、巫与神分角色演唱。后人称赞，能动人而感神也。金末元初，中国戏剧成熟，出现两种类型：杂剧和南戏。北方戏剧圈以大都（北京）为中心，南方戏剧圈围绕在杭州一带。元代戏剧，最终成为与唐诗宋词并列的一代文学的代表：作家众多；作品内容丰富，情爱、棍棒、历史、公案与神仙等。元初杂剧有一个四大家的说法：关汉卿、马致远、郑光祖和白朴。就作品影响而言，四大家的都不算小，但关汉卿与此四大家说之外的王实甫，则更为突出。关的《窦娥冤》，酣畅淋漓地显示人间惨象；王的《西厢记》，惊世骇俗地表现情爱心怀。关汉卿、王实甫与马致远等人都是大都人，也有书籍泛泛提到关汉卿住过西城的砖塔胡同，但在史书中尚没有见到他们在西城居住活动的记载。可是，从元代的舞榭歌台热闹于西城什刹海一带而言，他们涉足于这里的可能性是很大的，因此常有人将关汉卿等杂剧家与什刹海的元时歌舞说在一起。换言之，今日漫步于什刹海的风光中，想象昔日歌舞映天，就可以一并怀念元代繁华的戏曲楼台——关王等剧作家在此留下一部部传世的名剧。关王等人与意大利大诗人但丁，是同一个时期的人。但丁著《神曲》，在描述灵魂历经地狱天堂而向善向上行进的宗教思考中，也赞美了世俗的知识与情爱，显示出文艺复兴的人性光芒。恩格斯称赞但丁，是旧世纪最后、新时期最初的诗人。其实，在关汉卿笔下，窦娥受官府地痞的迫害而惨遭冤杀，奇冤惊天动地，致使鲜血飞溅白练、六月飘扬大雪、楚州三年干旱；如此壮烈的反抗精神，也占据着历史时代的高峰。在王实甫企盼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里，有这样一段长亭送别的曲词——

碧云天，黄花地，西风紧，北雁南飞。晓来谁染霜林醉？总是离人泪。

离人眼泪染得枫林变红，可见泪水不但汹涌，而且带血。这段极具文采的曲词，很典型地反映《西厢记》一剧，既有力地继承了唐诗宋词的抒情传统，又体现宣扬情爱、反抗专制的历史性突破。“西厢”之后有《牡丹亭》，再后就是红楼一梦：从突破到发展，到高峰，几座文学史上的情爱作品里程碑，形象高大清晰，线索一脉相承。关与王，可与但丁媲美矣。

元杂剧以后是明传奇（一种新的戏剧形式）。大剧作家汤显祖是江西临川人，曾到京城应试，至西城的白塔寺一带游览，留有描述白塔诗作。虽为一游，但其身影使白塔增辉。回南方后，他写出名垂史册的“临川四梦”，《牡丹亭》最为感动人心。《牡丹亭》另名《还魂记》，描述一个为情爱生死还魂的故事。官家小姐杜丽娘因礼教拘束，长年深居家中。一日，她走进后花园。一派大好春光，良辰美景，使姑娘涌动浓浓的春情。不知不觉中，她在牡丹亭畔入睡，梦中与一郎君亲近不已。此后，她深恋而不能忘情，竟然成疾。她对着镜子自画春容并题写诗句后，遗画遗诗而逝。后来，书生柳梦梅看见了诗与画，连连赞叹并深深思念，竟然使丽娘幽魂飘然而来与他相会。从此，人魂常约，海誓山盟。再后，丽娘自墓中复活，二人又再续一番情爱故事。全剧抒情浓郁，情节奇幻，词句绚丽，充满对自然、青春和爱情的礼赞。杜丽娘成为青春、美艳与至情纯情的化身。全剧主旨如汤显祖为此剧的题词：情不知所起，一往情深。生者可以死，死可以生。生而不可与死，死而不可复生者，皆非情之至也。汤显祖与莎士比亚是同时期的人，分别是东方与西方体现文艺复兴的戏剧大师。

清传奇在西城的印记就更加明显而厚重了。吴伟业曾住西城菜市口东边的魏染胡同，其剧作有些为其诗篇所掩了。他写的《临春阁》等几个剧作，都充满沧桑之感。这情感实在与其所处的明末清初的动荡历史相关。《临春阁》描述南朝陈后主的亡国，但一反历史偏见，推倒女子误国的谬见，赞美后主妃子张丽华的美丽多才。这个观念是对传统意识的突破。李渔曾住西城琉璃厂南侧的韩家潭。他擅长写作风情趣剧。《风筝误》以风筝为缘起，叙述才子佳人、拙人丑女阴错阳差的婚恋故事，通俗俏皮滑稽风趣。虽有媚俗倾向，但仍然可称为以娱乐为宗旨的一派喜剧。同住宣武门外的洪升和孔尚任，分别以《长生殿》和《桃花扇》而成为大剧作家。《长生殿》里还是唐明皇杨贵妃的故事。这个故事自唐宋以来，流传在《长恨歌》《长恨歌传》《杨太真外传》及《梧桐雨》等小说、戏曲、诗歌各种文体的大量作品中。《长生殿》是又一次就这个事件赋予了高超的艺术创作：一面颂扬爱情，并拓宽了“情”的内涵，借太真外传谱新词，情而已，被人赞为热闹的《牡丹亭》；一面咏叹天宝旧事安史之乱，借动乱感朝政，抒发感事忧国的情怀。《桃花扇》以清流文人侯方域和秦淮名妓李香君的离合之情为线索，展示明末弘光小朝廷兴亡的面目。作者说，借离合之情，写兴亡之感。剧中的李香君不怕权臣的威逼利诱，声称奴是薄福人，不愿进朱门。剧中的史可法壮烈殉国。剧词这样写出——

老泪风吹面，孤城一片，望救目穿。使尽残兵血战，跳出重围，故国苦恋，谁知歌罢剩空筵。长江一线，吴头楚尾路三千，尽归别姓，雨翻云变，寒涛东卷。精魂显，大招声逐海天远。

剧词不但塑造了人物，还留下了一首强烈抒情的感人诗篇。

比孔尚任晚一些的蒋士铨，住菜市口东南处的珠巢街。他的《冬青树》取材于文天祥和谢枋得的故事，具有沉痛的悲剧气氛。其《临川梦》写汤显祖的事迹，以汤的壮志难酬抒发自己的内心愤懑。

清朝剧坛还有一件大事。在乾隆嘉庆年间，徽班陆续进京演出。乾隆五十五年（1790年），三庆班到北京为皇帝祝寿。从这以后，这个戏班在大栅栏各戏院连续出演，场场客满。因此，更多的徽班不断进入京城，并逐渐雄踞京城剧坛。大概于道光年间，中国京剧在徽班进京以后吸收秦腔、昆腔和汉调诸腔的基础上，逐渐发展形成。程长庚是三庆班演员，演艺精湛，提携过谭鑫培等一些名角，为京剧发展作出巨大贡献。后来，梅兰芳出生在大栅栏的胡同里，成长为一代戏剧大师。最著名的戏班“富连成”，就在菜市口东边一带活动，历经几十年，培养出大批的京剧名家。

在西城，从一座座戏楼到一件件街巷里的戏剧旧事，我们几乎可以联想出一部中国戏剧史。这可谓戏剧之西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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