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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在刀刃上舞蹈

时间:2022-03-09 10:05:33 浏览次数:

青年画家卢波一直专注于新连环画和动漫创作,被舆论界赞誉为“中国的梵·高”。这种赞誉并不仅仅指卢波具有出众的绘画才能,还暗示了他在创作的同时像梵·高那样遭受着病魔的巨大伤害。

卢波1975年出生于石家庄,父母都是普通工人。他在3岁时,就拿着铅笔照着“小人书”描画;4岁时,终生摆脱不了的病魔骤降,他突然患了一种“怪病”,病发时头痛欲裂,浑身抽搐,时哭时笑,一分钟左右又恢复正常。此后他就在不幸的病痛中以罕见的方式成长起来,犹如置身炼狱,而又能凭借钢铁般的意志苦难地飞升。

父母带着卢波把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跑遍了,不论是中医,还是西医,都不能给他的“怪病”下一个明确的诊断。百般无奈,他开始服用一种治疗癫痫的西药卡马西平,以此降低山崩地裂般的疼痛。但是这种药物的毒性很大,长期服用之后,卢波身体走形,脸庞浮肿,重度抑郁,幻听幻视,旧痛之上又添新疼,这无疑是逼迫他自幼便要在锋利的刀刃上行走,步步滴血,步步惊心,步步令父母垂泪痛心。

药物的作用毕竟有限,支撑一个人在磨难中挺起的只有梦想和追求,只有来自他人的爱和自己迸发出的对整个世界的爱和激情。哪怕世界以痛吻我,我仍报之以歌。卢波开始迷上了绘画,这种痴迷近乎疯狂,仿佛在朝体内输送新鲜血液。当还看不懂“小人书”里的内容时,他已经咬紧牙关,一幅紧接一幅地刻苦临摹,那真是废寝忘食,好像连身体里的病魔也忘记了呼吸。卢波的父母把他送到市文化馆开设的美术班,心想这也许会在将来成为孩子的一条生路。

在卢波刻苦钻研绘画的同时,他的父母仍然不遗余力地带他诊治“怪病”。可是很多年过去了,医生们还是无法确诊,副作用极大的卡马西平,他吃得都没有滋味了,但疼痛越来越强烈,病发时如铁骑蹂躏地面,药物只是柔弱的小草,是无法真正挡过去的。卢波就用小手拼命地箍住头,实在忍受不住,就使劲嘶喊,惊恐不已的父母也只能跑过来抱住他。多年之后,卢波将这种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情景手绘了下来。别人认为这是超现实主义画作,其实是毫无夸张的写实。卢波说:“这是我病情发作时的感受,而这样的痛苦,每一个夜晚都在进行。”

病魔难以驱走,渐渐变得内向、自卑的卢波能够控制的也似乎只剩下手中的画笔了,画笔成了能够跟他共患难的一种力量,一种生命,乃至一种信仰。绘画对于卢波来说,正是开在伤口中最美的花朵。

《杨家将》、《红楼梦》、《西厢记》……卢波坚持不懈地对经典连环画进行虔诚的临摹和学习,还常常克服胆小、孤僻的障碍,走到街头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模特儿,一边仔细观察,一边用心速写,看到陌生人走过来,他会感到很羞涩,紧张得连手都会颤抖。这种速写方式,卢波坚持了整整五年,他的基本功日益扎实。在常人无法忍受的病痛中,他一面防御,一面进攻,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筑牢了人生和事业的基座。他不但要在刀刃上行走,而且还要奔跑和舞蹈出生命的纯粹纯真、至善至美。

卢波16岁时,母亲下岗,家人毅然将他送入他考中的石家庄35中。这所中学以美术见长,他遇到了很多优秀教师,他如鱼得水且相见恨晚,决心带病勤学,以考上中央美术学院为最大梦想。然而高考时,他的“怪病”持续发作,导致他思维变乱,呼吸紧张,甚至不能行动,无法言谈。最后,卢波以不可思议的毅力撑过了专业考试,考取了石家庄师范学院美术教育专业。毕业后,他应聘到石家庄36中,担任服装美术专业教师。

上世纪90年代,中国本土动漫开始萌芽并且逐渐形成燎原之势。时势呼唤英雄,更需要英雄来推动整个事业。思维超前、才华横溢的卢波抓住了这个时机,在这个神奇美妙的天地里艰苦探索,用满腔热血浇灌自己最为钟情的动漫之花,一株一株地种植,扩展出令人惊艳的动漫花园。令人吃惊感佩的是,在日益浮躁焦灼、急功近利的世风中,卢波作画习惯使用毛笔,喜欢手绘,精心构思后坚持精描细绘,仿佛缓慢从容的劳作本身便是幸福,便是意义,同漫长残酷的病痛比较起来,外界的喧嚣熙攘、功名利诱又算得了什么?一个天生就要作画的人,除了跟疾病争夺时间和安静,他什么都不缺。天长日久,卢波执笔的手指生出老茧,还变了形,磨平用坏的毛笔不计其数,而他的绘画风格却逐渐自成一体(被称之为“国风动漫”)。由于创作极具个性,他的作品体现出非比寻常的魅力,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喜爱,有人开始珍藏他的作品,社会终于给予卢波充分的肯定和接受,一个动漫英雄横空出世,他的故事更是令人动容,振奋人心。

1997年,卢波的处女作《东方不败》在《中国连环画》上连载11期。此后,他一发而不可收,创作了大量的连环画和漫画,还参加了国内外的展览比赛,赢得了各种荣誉。1998年,卢波的《洛阳牡丹》参展亚洲漫画高峰会议,获得佳作奖,并被台湾收藏。2000年,卢波为河北美术出版社再版的《西游记》重新创作封面,一时洛阳纸贵。2004年是卢波的丰收年,他凭借送展的《红楼梦之林黛玉》、《红楼梦之薛宝钗》获得中日友好特别会馆奖后,又凭借《东方迷梦》获得全国第十届美展铜奖(金奖空缺),是中国美展历史上首次以动漫作品获奖的画家,中国美术馆门前的一块石碑上镌刻下他的名字。他曾经入围园林壁画设计大赛的前三甲,还设计过令人爱不释手的电话卡,在签名售书时,他的画桌竟被众多画迷压塌……在动漫界,卢波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,星光日益灿烂,美国插画协会、法国太阳社、台湾动漫组委会、各国艺术家及deviantart艺术网纷纷称赞他的“国风动漫”独树一帜,不可替代。2011年5月,卢波在湖南岳麓书社合作出版了诗画集《披雪听月》,广受喜爱,风行一时。

在成功的背后,鲜为人知的是卢波不堪忍受的巨大病痛。发病前,他都要尽量避开学生,一是害怕吓着学生,二是担心学校过于担忧他的疾病,从而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。为了救治他,家里早已债台高筑。为鼓励儿子生活和创作下去,两位老人成了卢波的保姆和助手,他的母亲原本不懂画,耳濡目染,现在竟也能画出

一手漂亮的牡丹。

2008年,卢波的“怪病”在北京宣武医院终于得到确诊。脑科主任林华博士告诉他,他患的是脑额叶癫痫,美术大师梵·高,包括其他艺术大家,如海明威、马克·吐温等患的正是这种疾病。卢波听后,既震惊又“欣慰”,万万想不到,病魔在疯狂折磨他的同时,还对他“有恩有报”。原来这种疾病一方面会给病人带来终生的痛苦,另一方面还会带来超人的想象力和意想不到的艺术或科学才华。林博士又告诉卢波,做手术可以治疗脑额叶癫痫,但是手术后,病人就会变得迟钝甚至呆傻,那种在巨痛中锤炼得到的想象和创造能力也会全部失去。林博士问他:如果做了手术,你会后悔吗?

这真是一个痛苦而艰难的抉择,残酷无情的命运自始至终都不肯轻易放过卢波,在他得知真相后,仍要他在闪着寒光的刀刃上苦苦挣扎。

卢波犹豫了很久,最后他说服父母,拒绝做手术。他说:“爸,妈,你们守着一个有病的‘天才’,总比守着一个什么也干不了的傻儿子强。”这番话说得二老泪如雨下,但他们知道儿子决心已定。希望一闪而过,他还是要选择悲壮而有意义的生,一生都要在刀刃上奔跑和舞蹈了,哪怕终于倒下,也始终是英雄的姿态,也始终有战斗者的尊严。

面对再也不必茫然和绝望的病魔,卢波特意为自己写道:“它与你同体同生,虽然使你蒙受痛苦,却也给了你别样的思维和华丽,失去这特别的馈赠,你不会痛苦吗?为了你,食药如餐,夜夜如年,孤独如漠,青春如箭……”

(江明蔚摘自《作者博客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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