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代人学画记

材料，从此我们有意培养她对绘画的兴趣，引导她走上艺术的道路。

1979年春天，家里买了几个梭子蟹回来，我们让冬华对着蟹进行实物写生，我先熟练地画给女儿作示范，接着女儿就在这张纸的背面应物写生，女儿仔细观察，不紧不慢，没多久就画好了，一只蟹摊在桌面上的样子颇为生动，每一只蟹脚的形状也画得颇有特点，此时，冬华的妈妈发话了，说女儿画得比爸爸出色，那时冬华是七岁半。

然而，新的问题出现了，如果要走上正规的学画道路，那就要进专门的美术学校，而进入美术学校的敲门砖则是素描与水粉，这是在家里学不到的。而且由于初中毕业班课业繁重，课余时间少，加上学得又太迟，冬华第一年没能考上上海大学美术学院附中，这是一个很大的打击。但女儿并不气馁，坚韧而执着，她下定决心说，我自学一年，明年要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去。冬华背水一战，知道在济南路有个艺校，星期天早，中、晚有三个学习班，她报了三个班去学习素描、色彩。每逢星期日，她不管酷暑和严冬，清晨长途跋涉地赶去艺校，晚上披星戴月地回到家里。经过一年的刻苦学习，她果然在第二年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上海大学美术学院附中。她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学习环境，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她心爱的绘画生活中去。在附中学习阶段，一次老师安排学生到动物园写生，冬华预先在印刷品中认真揣摩了程十发先生的动物写生作品，在实践中加以运用。首次动物写生，冬华不仅超额完成数量，质量也佳，受到了老师的表扬，有了这个鼓励，冬华画动物速写更加努力了，夏天不怕蚊叮虫咬，冬天把头和脸遮得严严实实，参观动物园的人们还以为她是男孩子呢。

还有一次，老师安排学生画建筑物，冬华在学校附近画了好几幅老房子的写生拿来给我看。我感觉到那笔调里有情趣，构图也好，里面还融合着程十发老师的韵味。后来程师母看到冬华的动物速写，也不由自主地说：“又是一个人才！”

冬华的临摹作品也颇有特点。她读古画深入细致，临摹也颇具耐心，勾线，着色，画面背后的制作工夫，包括拓裱均一丝不苟。上色尽可能多施几遍，不使有火气。一幅孙位《高逸图》，她每天画8小时，一连画了一个月。她临摹宋人团扇，也认真仔细，也是每天8小时，一星期完成一幅，对自己严格要求。

我也督促冬华写字，她连续临过几年欧阳询的《九成宫碑》，后来又写过一段时间的魏碑，渐渐地掌握了用笔的方法和书写的力度。

在素描上，女儿也很用心，进入美院附中第一年，她画了一幅阿里亚斯头像，从中可以看出她下的功夫，那时她还不到18岁。

就这样，女儿就读了美院附中、本科和研究生班，后来又到上海中国画院的高研班学习了一年，所以，人们称毛冬华既得到了画院的传统熏陶，得到了练就笔墨功夫的机会，又受益于学院派的素描训练，得以在造型上颇多锻炼，又加上能从现实生活中受到启示，逐渐摸索出一条适合于自己表现的水墨道路。可以说，她是画院和学院教学的双重受益者，左右逢源，很是幸运。

伴随着新世纪的来临，我的第三代，外孙女孙小清出世了。外孙女小时候很有灵气，程十发老师看了小清幼时的照片就说：“真是个艺术品！”大师的吉言给孙小清的一生送来了祝福。

还在孙小清五个月大的时候，外婆抱着她去体检，测试听力、智力等项目。医生拿给毛毛一支笔和一张纸，让她比划比划，她居然左手按着纸，右手握着笔，用腕稳健。快速地在纸上有规律地画着线条，医生也感到惊讶，拿着画满线条的纸，一面给其他的医生看，一面说，五个月大的孩子能画出这么老练的线条？！

孙小清10个月大的时候，一次外婆抱着她，让她坐在外公画桌上的毛毡上，她看到毛笔就随手拿起来，一会儿握笔沉思，一会儿放笔直下，一会儿侧笔横扫……我马上用相机记录下了当时的情景，我想这也许是孩子看到母亲和外公平时作画的样子加以模仿的吧，小孩子就是喜欢模仿大人的一举一动。

小清进了幼儿园，为了她的全面发展，她学过芭蕾舞、钢琴，还学过面塑，她都能刻苦认真。芭蕾老师也说过，学过芭蕾的孩子都是能够吃得起苦的，因为练芭蕾是要有巨大付出的。有一次暑假，天气大热，又加上是中午，烈日当空，外婆怕小清太累，不让她去幼儿园学面塑，可她还是据理力争说：“我以前在幼儿园中班您还让我去，我现在大班了，您反而不让我去？”外婆见她这么执着，也就只好带她去了。她的面塑做得很不错，有一件作品《小鹿》还成为了她所在的虹鹿幼儿园的园标。

孩子长大了一点，看到了动画片《小马王》《狮子王》，油然产生了画马的热情。一次我用马克笔在白瓷板上画了个奔腾欲飞的白马给她看，她高兴，激动，就像一个饿坏了的孩子看到食物那样。我知道，这是从心底发出的喜欢画画的状态。此后，她画过不少马，喜欢马的玩具、马的雕刻。一次，在南京路的一个慈善活动中，她趴在人行道边，用毛笔在长卷上画了一匹大大的马。

大概从4岁左右，冬华就常让女儿画写生了，还带她到动物园去画动物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锻炼，5岁时，小清写生的鱼已经很有样子了，造型生动，线条自然流畅，构图安排也不差。

此后，她便总是对着家中的器物，花草、小动物、工艺品以及小区里的汽车画写生。她的写生用线肯定而自然，物象既有整体，也有细节，构图变化也多，有的饱满，有的奇特，有的靈动。画鱼和虾，善于观察对象的多种特点，疏密搭配，利用各种线型，处理出前后层次和画面效果。她还不喜欢重复，总是画不同的对象，即使画同一对象，也能画出不同的构图和效果，这个能力可能与她父亲搞设计需要变化、出新的要求有关。用她自己的话说，画画、手工带给她无尽的欢乐，让她自由自在地游戏在艺术的乐园里。

小清有着率直的天性，有一说一。一次我画了几幅扇形画，装好框子后让她评价。她指着一幅牧童骑牛过河，旁边游着几个小鸭子的画说：“这鸭子画得没有灵气。”接着又说：“鸭子我画过的。”可以说真是一针见血，我自己也感到那几只小鸭子画前心里没底，勉强为之，把握得不好。还有一次，我把我以前画的大幅国画《三个小骑手》给她看，本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笔墨，结果小清直率地说，“这里面有一匹马的马头画得有点像驴。”这说明孩子的头脑里对动物的特征是很有认识和把握的。也就是说，画画要练就一个能批评的眼光很重要，能对自己和别人的作品有所评判，这也是学画者必须具备的。

2012年，孙小清进入了徐汇中学，因为徐汇中学设有美术特色班，我总是想，学艺术越早越好，也要从娃娃抓起。我也知道在现在的美术班、美术学校里，素描是主打课，而且是那种以明暗塑造形体的素描，这可能会磨灭掉一些孩子的率性和灵气，但素描训练以及解剖学和透视学的知识，对造型能力的提高还是很有必要的。从冬华的艺术实践中也说明了素描学习的必要性，孩子长大后，如果她既有驾驭造型的能力，又能不失天性，以神来之笔随心所欲地表现她所要追求的妙得之形，那就接近成功了。因此，我又想到小清日后也要坚持“五写”，这“五写”，要我们活到老，学到老，最终要写出我们的艺术人生。

三代人学画，学习的环境，条件和氛围都有所变化。现今，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新形势，西方文化的强势冲击，我们既有着机遇也面临着挑战，只要我们把根扎在伟大祖国传统的土壤上，善于学习，善于把握，一定会在实践中走出一条新的路子。

长江后浪推前浪，芳林新叶催陈叶，伟大祖国的灿烂文化艺术要一代一代地薪火相传下去，一代胜过一代，这是我所期望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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